我最爱的妈妈:
你在那边还好吗?
女儿一早起来后强忍病痛,给你写下这封信。
这封信从看了今年春节放映的贺岁片《你好,李焕英》后一直都想写,憋在心里十多天了。
很巧,你的名字“李春英”和片中的主角“李焕英”只差一字。该片是喜剧演员贾玲以自己和早逝的母亲李焕英为原型,自导自演,真挚感人。
我算了一下,你和“李焕英”大致都是出生在20世纪四五十年代。我想这是一个需要和崇尚英雄的时代吧,所以那时的父母们也都特别希望自己的女儿长大后雄姿英发,英姿飒爽,都能成为国之栋梁、巾帼英雄吧。
今天从网上看了《你好,李焕英》的票房记录,它以超过30亿的票房,高居榜首。我想这也是意料之外和情理之中的事情。母爱、真诚、感恩是本片贯穿的主题,也是人类永恒的话题。关键是喜剧演员贾玲本色出演,虽是喜剧,但感人至深,全场观众在观影过程中几度落泪,我能从周围的啜唏声中深深感受到。
可是妈妈,一惯感性的我,此次竟然没有落泪,内心却异常平静。不是影片对我不够感染,现在分析起来,我想应该是女儿我没有让妈妈你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吧。
李焕英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贾玲考上的是一所普通的艺校。而我,你一直引以为傲的小女儿,已经从被保送上的省内最好的师范大学毕业,并且分到了所在市最好的高中。
当年为了庆祝我被保送大学,成为咱们渔民村走出来的第一个大学生,你用省吃俭用的钱,在我们县的电视台连续点播了3天的字幕。我想你那份骄傲和自豪,应该不亚于片中当时被女儿弄个考上名牌大学假证欺骗时的李焕英吧。
可是妈妈,在你去世20年后的今天,你这位你一直引以为傲的小女儿,尚未到知天命的年岁,竟多病缠身。因为5年的结肠炎复发,小姨带我去老家一位从温州返乡的经验丰富的中医那问诊。他竟然诊治出我身上还有另外几种病变,最可怕的是我竟然有中风的征兆。让我突然联想起1个多月前,给学生上课的时候,有几次竟然舌头僵直,说不好话的情况。而且我也的确偶尔有头晕目眩的感觉,甚至走在非常熟悉的路上突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短暂性失去方位感,而迷了路。
为此,一直笃信传统中医的我,从春节至今吃了10多副中药,虽然睡眠大大好转,但是我的视力、听力还有记忆力感觉明显下降。
妈妈,知道吗?我一直以来因为“子欲养而亲不在”,处在深深自责和遗憾中,后来是姐姐的一句话,让我突然释怀。她说其实妈妈走的时候没有遗憾的,因为你活着的时候,我一直是你的骄傲。
所以从此让自己的一生都能成为你的骄傲,成了我活着的执念和使命。
你走后,我把你生前交代我的事都一一付诸兑现。帮助姐姐的女儿实现了她的大学梦想,如今她以全县公务员考试第一的成绩成为一名优秀的检察官;帮助大哥两个孩子成家立业,现在大哥已是儿孙满堂。我也实践了老子说的那句话“功成而不居”,在我最艰难的时候从未向哥哥和姐姐们居功自傲,更没有在小辈面前倚老卖老。
可是今天多病缠身时,突然感觉我不能再成为你的骄傲。也突然顿悟其实你心理一直心心念念的是希望子女都能一生平安。就如李焕英妈妈那样,即使自己的女儿没能考上令她骄傲的大学,但是女儿健康快乐平安却是她最大的愿望和幸福。这才是一位真正爱子爱家的母亲给予孩子最大的爱。
冬日老家的鱼塘我一直相信,即使在今天,你也会是一位温柔慈爱的好母亲,贤良淑德的好妻子。因为在我的记忆中我从没有见过你打骂过我们,或者和父亲恶语相向。即使已经上了初中的我犯了大错,你也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那一次我只顾观看热播的电视连续剧《西游记》,将你和父亲临赶集前叮嘱我看好鱼苗塘的事情,抛却脑后。等你和父亲回来时,容易渗水的鱼塘因为我没有及时按下电闸向里灌水,导致缺水,鱼苗死了多斤。
那可是我们家当时一年的希望,我被父亲狠狠的打了一顿,但是你及时的在事后用轻松而又诙谐的话语给我上了一堂人生哲理课。最深刻的是其中那句“没有人会一辈子不犯错误的,毛主席他老人家也犯过错误呢!所以知错就改,仍然是好同志”。内心我被你的这句话逗乐了,为此破涕为笑。
还有一次,上大学期间,我生病住院,你得知后寝食难安,连夜做车赶到学校看望我。
俗话说母慈子孝,母亲交给孩子的是品行,一个家庭里拥有一位好品行的母亲,孩子的品德都不会差。我们子女四人虽没有多大的才学和能力,但是却都如你一样,有一颗善良忠厚的品性和初心。
即使因为父亲的专制和重男轻女,包办大哥的婚事,断送了大哥的大好前程;即使父亲几番想终止我的学业,但因为你的坚持和大哥的前车之鉴,我才能顺利的完成我的学业;即使父亲多年酗酒对你打骂,你仍忍辱负重协助父亲把5个弟弟妹妹和我们4个子女抚养成人,即使……我们4个子女有一万个理由在你62岁离开我们后埋怨父亲的种种不是,可是在他82岁高龄得了脑血栓腿脚不灵便,仍然专制、脾气暴躁,不可理喻时,我们每个子女却还是对他尽心尽责,谨遵孝道。
正如贾玲在片中说的那样,从她记忆中从没有见过李焕英妈妈年轻时的模样。我也是,因为我是你的最小的孩子,生我的时候你已经35岁吧。可是你也年轻过,也曾有过女孩的青春梦想,有过年轻人的昂扬志气。
记忆中我曾问过你,你在家里排行最小,姥姥一家都很疼爱你,那你为什么会嫁给父亲?因为父亲曾告诉我,他的家当年很穷,爷爷奶奶死的早,父亲作为长子才19岁,后面还有5个弟弟妹妹,最小的小叔才七八岁。你告诉我,人穷不会穷一辈子,父亲当年又很能干,也很帅气,你相信生活会越来也好,你对未来充满希望。所以你最后冲破姥姥家的一切阻挠和障碍嫁给了父亲。
你也有李焕英妈妈年轻时的蓬勃朝气,工作勤恳又有智慧,你仅有小学文化程度,但是你善于学习,你不断的向身边有学问的人讨教,并自学了会计,你动作娴熟而又一丝不苟操作算盘的模样是我见到得这世间打算盘最美的模样。
你后来成了当年渔民公社的一名优秀的会计,这一干就是40多年,直到离世,你都是我们乡镇一直受人敬仰的老会计。因为你从没有因错过一笔帐而引发邻里的不满和纠纷,反而邻里有什么矛盾都是主动找你去化解。可你却居功不傲,即使你被推荐为副乡长候选人时,你仍然婉拒组织领导,说自己只会当会计,担心当不好干部误了大事。
你为了我们子女的学习,定了我们乡镇第一份报纸,我想这在今天的农村也是凤毛麟角。
大哥从小就喜欢画画,你发现了他的美术天赋,并在生活艰难的情况下仍坚持把他送进县文化馆去学画画,他没有辜负你的期望,最后考取了美术专科学校。但是在封建思想浓厚,又急于抱孙子的父亲坚决的反对下,大哥和你都很无奈的屈服了。今天已经身为人母的我能深刻的感受到你当时是何等的绝望。
放弃了继续求学的大哥从此一蹶不振,抱憾至今。他在父亲一手包办下19岁就草草的结了婚,后来的大哥更是婚姻不幸,事业无成,孤独到老。我知道你为此一定非常自责和内疚,所以你在大哥离婚后把他的2个孩子接到自己身边抚养,一直到你去世。
现在想来,自你嫁给父亲后,很少有过清静的日子,先是扶持父亲的5个弟弟妹妹,接着照顾我们兄妹4人,再到大哥的2个孩子,自己外面又担任着会计工作,风风雨雨几十年。但是总能看到你里里外外干净利索的身影。你常年不添新衣,但是即便是有补丁的旧衣服,也都是干净整洁;孩子们的思想教育你也一步都没有拉下;妯娌关系、姑嫂之间你都处理的妥帖停当。
以前的我和外人一样,都以为你聪明能干。现在看来,你哪里是你比别人聪明能干,而是你不计较得失,心胸开阔,顾全大局,方便了别人,累了自己,委曲求全罢了。所以最后积劳成疾,62岁便撒手人寰。62岁本应该是刚退休,进入人生第二个好时节的时候,你却……还有很多很多类似的故事……
这就是你的为人处世的修养,和身为人母的智慧,用现在的话就是低调有内涵。然而它却像基因一样传给了我们子女。我和哥哥姐姐们都在各自岗位上恪尽职守,默默奉献。更是在各自的家庭里谨言慎行、以身作则、任劳任怨。我现在的家庭在年还获评市最美家庭。
记得直到你去世前三天,你仍然记忆清晰,思绪不乱。聪明的你从所吃的药中已经知道自己得了不治之症,不久于人世,很安静的安排着身后事。特别是得知我即将代表我所在的学科组参加学校首届青年教师大奖赛时,已经病入膏肓的你,强忍着病痛,既欣慰又很郑重的劝我回校参加比赛。“我现在病情稳定也不需要你,你刚踏入工作岗位,不能辜负组里老师和领导的期望,好好的回校准备比赛!”这几句你留给我最后的话语,犹在耳边,终身难忘。
可是等我带着一等奖的荣誉向你报喜的时候,深受病痛折磨的你已经不认识你这个你最为之骄傲和自豪的小女儿。第二天你便永远的离开了我们,而我将为此抱憾终身。如果有神明告诉我,在我比赛期间正是你人生的最后三天,我肯定不顾一切的在你身边陪伴着你,聆听你最后的遗言和教诲。什么荣誉都去统统见鬼,我只愿做一位常伴你左右的好女儿。写到这时我竟又不知不觉中哽咽泪流。
可是妈妈你心中也有诗和远方。我上大学的4年想必是你人生最快乐的时光吧,因为你为此骄傲和自豪的同时,多次放下繁琐的家务去学校探望我,也是你的一次次疲惫的快乐之旅。每次去看望我,你都是携带着大包小包,带去的都是我特别喜欢吃而你一直舍不得吃的水果和美食。每次看着我大口的吃着你带来的美食,你疲惫的脸色总是洋溢着满足和幸福的微笑。
我和室友们特别喜欢和你一起去逛街,打牌,看电影,因为你的思想开放,不僵化,能及时接受新事物,而且脾气好,记性又好。同学们都夸我有一个通情达理、开明睿智的好妈妈。
难道不是吗?在我成长的路上,我们一直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我一直视你为我的知己,灵魂摆渡人。在旅游刚刚兴起的时候,你内心深处一定非常渴望和父亲一起像别的老夫老妻一样出去旅游吧。
因为父亲在你去世后多次和我提到,我快毕业时你最后一次去学校探望我的情景。你说大学4年父亲1次都没有去过我的学校。你和父亲说闺女快毕业了,以后没有机会去了,希望这一次能和父亲一起去学校看望我,也趁此机会到大城市里逛一逛。父亲也被你劝动了,本已经约定好,但是到临动身的那一天,父亲考虑住宿不方便,就又放弃了和你结伴而行的机会。
我能想象到你当时的心情何等的沮丧,当时的父亲理解不了,但是今天已为人妻步入中年的我却能感同身受。
而今看到父亲多次提起这件事时懊悔的样子,想必他已经理解到你当时的心情。它必定成为你也终将成为他一生的遗憾。
世人总是在拥有时不知道珍惜,失去时才觉可贵,就如这健康一样。
你和片中李焕英妈妈一样,希望子女都能健康快乐平安的活着,她的女儿贾玲做到了,而且做的比任何一个子女都好,电影《你好,李焕英》就是最好的证明。她是一个喜剧演员,她的工作就是把自己的快乐和人间的真情传递出去,而现在的我呢?
失去了健康,苟活于世,也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我感觉自己渐渐的成了一个废人。而我还未到知天命的年龄呀,我心有不甘,这难道就是命吗?
我知道,你不希望自己的子女向命运低头,因为你就是一个不曾向命运低头的人。
我现在能做的是配合医生,积极治疗。
因为人的精神如果夸下了,那就真的无药可救啦!
因为余生还要做你一直引以为傲的小女儿!
爱你的丽儿敬上
、2、25于家中